2014年11月2日 星期日

青年參政 專訪梁益誌、陳信諭

採訪及整理/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系五年級 許庭瑜
受訪者/綠黨高雄市議員參選人  梁益誌
所謂政治人物,最謙卑的神情有兩次
一次,在政治生命的開始
一次,在政治生命的告終
在兩次俯仰的中間啊
是驕矜自喜的喧嘩
一遍一遍又一遍
回盪了整個政治舞台
你不曉得,我都記得

他們是黨國大老的旁門家系,也少不了克紹箕裘,我們每人都猜疑過便民服務背後的既得利益。卻仍習慣投下神聖的一票,讓那些議員、立委看似流動來去,派系根深柢固。
讓人民的代表幫助廠商造橋鋪路、助黨派拳腳出頭、替百姓在每場記者會義正辭嚴,這是台灣的政治文化,這是我們的民主陳疴。
困境是,台灣人民失望太多次了,他們再也不會相信,有人會為百姓犧牲時間與利益,為公平與透明站出來;就像不相信大多醫師日夜顛倒的看診,真是為了大愛眾生。
直到柯文哲醫師出現,直到梁益誌、陳信諭這樣的政治素人出現。
不是利益,是信念,讓人願意在洪流猛獸的選戰中站出來。




午後,走進位於博愛路,與熱河街交叉口的綠黨競選總部。明亮寬敞的燈光,照在壁上呼籲環保與性別平等的文宣;角落有幾輛太陽能源競選鐵馬和旗幟,我們預備訪問的綠黨參選人,梁益誌,正坐在前廳唯一的,為定期與民眾討論市政的沙發會,而設置的沙發座上。
很多人是第一次聽見綠黨,更遑論這位年輕的政治素人。即使我們最深刻的印象,也是經由youtube,當時他與斗大的標題「我是綠黨高雄市三民區候選人梁益誌,來向高雄市民應徵市議員」,一同站在博愛陸橋前,主張汽機車分流。洋洋灑灑近十條政見,包括環保節電減碳、人口老化托育長照等;說性別與食安議題,要先做,至於其他的,他抬眼,目光如炬,「都重要,所以請多給我一些時間」。
這個亦剛亦柔的大男孩,是高雄同志遊行聯盟發起人,也是第二屆高雄同志遊行聯盟總召集人,長期在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擔任義工。他曾在台灣系列的TED演講,分享同志運動裡的血淚與自己的心路歷程。「我覺得出櫃是很容易的,甚至猜想,說不出來的人是否只是缺少勇氣罷了」,即使當下母親淚流滿面,父親木然以對,隔日生活卻平復地迅速。兩年經過,家人親愛照舊,只是這些事再也沒被談起,直到有天母親隨口問起我最近還在搞「那種感情」嗎。我無法形容當下的感覺,徒勞還是生氣呢?那時方才了解,同志運動需要的毅力有多強,努力要多長,要真正「出來」有多不容易。一個孩子的出櫃,影響的是整個家庭的平衡,「後來我的爸媽幾乎每天吵架,只是想釐清誰害了孩子得這種『病』」,他說,即使到了今日,那種自責與不孝的感覺仍在比較脆弱的時候浮現,那的確是一個遺憾,縱使我從來沒有後悔踏上這條路。所以我去推動遊行、參與社運增加曝光率、開設性別友善空間,以性別的角度關注各種議題,是這樣的契機,讓我逐漸走向為社會公平抗爭的這一面;也是過往深刻而痛苦的自我探索,給了我一雙弱勢族群的眼睛與柔軟同理的心。性別友善廁所;成立同志平權業務窗口,甚至同志伴侶能登記戶政家屬的相關法規—這些早該被賦予的人權,卻無法只經由社會運動獲得,因此我決定站出來。身旁長年深耕的成果,是如今參選的基石,這是場戰爭,更像是貫徹一個信念,我除了募錢,更要募人、募政見,揪集志同道合的人民一起打。
國立臺灣大學醫學院分子醫學研究所畢業,現任的高雄長庚紀念醫院遺傳咨詢師,曾經種稻、也做過蜂農。這樣的背景,幫助梁益誌培養對高齡社會與食安議題的敏銳度。毒油的風暴正侵襲全台,推行食安農業教育,尤其是孩子的午餐需使用在地、無毒、非基因改造的農產,這樣的改變勢在必行。臨走前,他送我們幾包親手種植的稻米,說,目標太多難免被你們認為眼高手低,但每件事情,都是栽種後的收穫,腳踏實地行萬里路。我沒有顯赫的家世,只有信念與落葉歸根的感恩,畢竟人從土地中孕育,最終都該回到土地,深耕。
寫到這,驀地想起訪談結束前的小插曲。「沒有選上的話你有什麼打算嗎」,他又笑了起來,「機率蠻高的,因為我的知名度不高,不過說什麼也不想用敲鑼打鼓會增加噪音與排碳量的方式來贏」,他想了一會兒,「我會選個比較便宜的地段再蓋個服務處弄沙發會吧,說過了,不管有沒有選上,都請你們給我時間,給我十年」。





提早十分鐘到達約定地點,恰逢兩位從香港來的年輕女孩,在基進側翼服務處外頭新奇拍照。她們一定不曉得這處斗室—深信台灣必須先獨立才能落實公平生活,是最接近她們所追求的那個未來。
我們是在駁二鐵道大草原上,就著渾沌的夜色聊起天,陳信諭的胸口別著一條黃絲帶。原來他這麼年輕,中國醫藥大學醫學系畢了業後,連不分科實習都尚未結束就成為候選人;原來他如此青澀,真正有股決心在醞釀,是起自三一八學運。這一切的一切,不過就是半年光景,被社運激盪,忍受不了失去美好的世界而走進體制。踏出這一步,原來不需要世世代代財產與權力的累積。
「我明明看見一個更美好的世界,卻不能讓我所關懷的人擁抱它,正是這樣的心情,所以決定站出來。」走在一心路上,無法不質疑為什麼這兒的居民不能享受最基本的居住安全;看著南高雄在五點下班時間,車陣裡的藍領階級,他們為什麼不能享有最基本的勞工薪資;還有眼望著台灣的亂象……而這一切的一切,都在咆哮著人該擁的最基本生存權利,能平等、自由地追求想要的生活,不被財團、被政黨左右。一直以來,我想支持擁有這樣信念的人,我在等待。可是總是等不到。
很多人都覺得,站出來不難。是的,站出來並不難,可是也沒有想像中的容易。第一次投身選戰,在棋局裡熟悉各種潛規則與門路,才發現各種官商勾結的惡性循環,常常是,樁腳們與我們的交易,而如果你不做呢?
要出賣什麼?出賣信任還是出賣自己的選票?
猶豫了好久,可是最終,還是決定做認為是對的事,即使可能淪落為大眾眼中的理想主義者;很多人也認為,用政治來解決政治,已經行不通了,可是不,正因為政治無藥可救,這樣的毒蘋果可以變成爛蘋果,再培養出一顆好蘋果。即使這條路荊棘遍佈。
「不過如果真是因看不下去而出來的,那並不辛苦」,雖然其中有競選經費的問題、雖然仍必須獨自面對來自家庭壓力,甚至還因此結束了一段關係。但是,只要人永遠保持著希望,認為是在為一件長久利益努力,便可以奮不顧身!而身邊環繞這麼多不公義的事情,常常在人群裡向著大眾解釋的他,發現青年是最不願意傾聽的。但是卻相信他們的心裡頭,其實也為了那些不平而義憤填膺,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念,」選擇基進是因為我認同,有些人說,或許基進的門檻是高了一點吧。但是只要我們希望高雄、台灣往相同方向變好,那我亦願意盡己所能,在年輕人們願意發聲的舞台上,助一臂之力。
地方市議員是第一步,只要能在一個席次裡頭發聲,就能讓更多的人民了解到: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追求更好的生活,那是與生俱來的。並不是既得利益者為了生活品質不能由九成降至八成,就能阻礙市井小民由五成提升至七成的權利。陳信諭說自己的政治信念很單純,只是希望每個人都能過得好,他所愛的高雄與台灣都能安全與快樂。能在短短的時間裡,就選擇離開了以往熟悉的醫事體制,決定為高雄發聲。也正因為愛著台灣,分明地看見醫師的出走、看見被企業壟斷的小商行,而坐立難安。
我們生活在社會裡,無論是醫院、學校,在在都不是個會更仁慈的縮影。我們是裏頭或許前百分之一的族群,為了某些理由,不傷人、不願沾鍋,在一個保護罩裡,藏著憤慨與憐憫,過著想像中的美好生活。可是只要跨出一步,走進體制,一個世代的聲音,能喚起一個世代的生命,他們可以,我們也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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